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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自述一生最落魄的时刻
一九一九年初,我到上海去,和准备赴法的学生一起,我只有到天津的车票,也不知道怎样可以走下去。不过,中国有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一位同学借了十块钱给我,使我能买票到浦口。
我是一九一三年入师范学校的,于一九一八年毕业。
在师范学校读书的几年,我一共用了一百六十元——连所有学费在内!在这个数目里面,一定有三分之一是用在报纸上面的,因为经常订阅书报费每月约需一元,此外我还时常向报摊购买书籍和杂志。父亲责备我,说是浪费。他说这是在废纸上花钱。不过我已经养成了读报的习惯,而且从一九一一到一九二七,当我和中国最初的红军一部分爬上井冈山时,我从未停止阅读北平、上海和湖南的日报。
我在学校的末一年,母亲去世了,这样,更打断我回家的心向。是夏,我决定到北平——那时叫北京——去。当时,许多湖南学生都计划到法国去工读,在大战时,法国就是用这个方法来招募中国青年的。在出国以前,这般青年预备先在北平读法文。我帮助他们实现这个计划,在这一群留学生中,有许多是湖南师范学校的学生,后来大半都变成了著名的激进分子。我陪了几个湖南学生到北京去,不过,虽然我帮助他们实现这个计划,并且他们受新民学会的帮助,但我本人并没有到欧洲去,我认为我对于本国还未能充分了解,而且我以为在中国可以更有益地花去我的时间……
北平在我看来非常浪费,我是向朋友借钱去北平的,所以一到就得找事。那时,从前师范学校的伦理教员杨怀中[杨昌济]在北京大学做教授。我就去求他帮我找事。他将我介绍给北大图书馆长,这人就是李大钊,后来变成中国共产党的创立人,结果被张作霖处决。李大钊给我工作做,叫我做图书馆佐理员,薪俸是每月八块大洋。
我的职位如此之低,以致人们都不屑和我来往。我的工作之一就是登记来馆读报的人名,不过这般人大半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在这许多人名之中,我认得有几个是新文化运动著名的领袖,是我十分景仰的人。我很想和他们讨论关于政治和文化的事情,不过他们都是极忙的人,没有时间来倾听一个南边口音的图书馆佐理员所讲的话。
但是,我并不因此而丧气,我仍然参加哲学研究会和新闻学研究会,想藉此能听大学里的课程。在我服务北大时所遇的人中,有两个现在是南京的高级官吏,一个是中国苏维埃政府的副主席,还有个加入共产党随后又成了所谓“第三党”的党员,再有一个则后来加入加利福尼亚的“三K党”。在这里我也遇到了杨开慧,而且发生恋爱,后来结了婚。她是我的好友杨教授的女儿。
我对于政治的兴趣继续增高,同时我的头脑愈来愈激烈。至于所以会如此的背景则上面已经讲过了。不过,当时我还在彷徨,还在“找出路”。我读了几本无政府主义的小册子,很受影响。我和一个常来看我的北大学生,时时讨论无政府主义和它在中国的可能性。
我自己在北平的生活是十分困苦的。我住在一个叫三眼井的地方,和另外七个人合住一个小房间,我们全体挤在炕上,连呼吸的地方都没有。每逢我翻身都得预先警告身旁的人。不过在公园和故宫的宫址我看到了北国的早春,在坚冰还盖着北海的时候,我看到了怒放的梅花。北京的树木引起了我无穷的欣赏。
一九一九年初,我到上海去,和准备赴法的学生一起,我只有到天津的车票,也不知道怎样可以走下去。不过,中国有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一位同学借了十块钱给我,使我能买票到浦口。旅途中,我在曲阜下车访孔子墓。我去看了孔子和门徒濯足的溪水,圣人幼时所居的小村,我看见孔子手植的树。我又访问颜回的住处和孟子的生地。在旅途中,我还登游过泰山,就是冯玉祥将军退隐时写爱国诗的地方。
不过当我到达浦口以后,又是一文不名了,而且车票也没有。没人有钱借给我,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不过最倒霉的就是一个贼偷去了我仅有的一双鞋子!啊呀!怎么办呢?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的运气非常好。在车站外面,我碰到一个湖南的老友,他借给我足够买一双鞋子和到上海车票的钱。到了上海后,我才知道已募有一大笔款子资助学生留法,并且可以资助我回湖南。
回转长沙以后,我就在政治上做更积极的活动了。自五四运动以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生政治活动上。我是湖南学生报纸《湘江评论》的编者,这个报纸对于华南的学生运动有很大的影响。在长沙,我帮助成立文化书社,这是一个研究新文化和政治动向的团体。这个书社和新民学会都激烈反对当时的湖南督军大混蛋张敬尧。新民学会更是厉害,领导了一次学生大罢课来反对张。要求将他撤换,同时派遣代表到北京和西南去煽动反对张敬尧,当时孙中山在西南活动。张为报复起见,就禁止《湘江评论》出版。
这件事过后,我代表新民学会到北平去,并在那里组织了一个反军阀的运动,新民学会将反张的斗争扩大而为普遍地反军阀的运动了。在北平我做了一个通讯社的社长,来推动反军阀工作。在湖南,这个运动得到了相当的成功。张敬尧被谭延打倒,并在湖南成立了一个新政体。这时,学会中开始分成两派,左翼和右翼——左翼主张实行一个社会、经济,及政治的彻底改革的纲领。
一九一九年,我第二次到上海。在那里我又一度碰到陈独秀。我和他第一次相见是在北京,当我在北大的时候,他给我的影响也许比那里任何人所给我的都大。那时,我也见过胡适,访问他,要他援助湖南的学生斗争。在上海我和陈独秀讨论我们的计划,组织一个“湖南建设协会”。随后我回长沙,开始组织这个协会。我在那里得到一个教员的位置,同时,继续我在新民学会里的活动,那时学会有一个湖南“独立”的计划。
一九二○年冬,我第一次将工人政治地组织起来,并开始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及苏联革命史的影响下领导他们。我第二次到北平时,我读了许多关于苏联的事情,同时热烈地寻找当时中国所能见到的一点共产主义书籍。三本书特别深印在我的脑子里,并且建立了我对于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我一旦接受它是历史的正确解释后,此后丝毫没有动摇过,这几本书是:《共产党宣言》,(这是)第一本以中文印的马克思主义书籍,考资基的《阶级斗争》和吉古柏的《社会主义史》。一九二○年夏,我在理论上和某种程度的行动上,变成马克思主义者,并且自此以后,我自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同年我与杨开慧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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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c5b19f0102e1nw.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