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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宝、黛、钗秋日咏螃蟹有何玄机
秋高气爽,菊黄蟹肥,正是乐享人生的好时光。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史湘云作东,大观园中设宴,邀贾母等荣宁二府众人赏桂花吃螃蟹。热闹至尾声,老太太及王夫人等一干长辈,回房歇息去了,留下宝玉和众姐妹继续玩乐。
待各位争先恐后地展示过菊花诗才,潇湘妃子林黛玉独占花魁,原该是兴尽而归了,刹不住闸的贾宝玉,仍觉很不过瘾,又让人摆上热螃蟹来吃,复又提议:今日持螯赏桂,亦不可无诗。
宝玉这会儿提议以桌上螃蟹为题作诗,原是暗藏着底气,因为他已心中默默拟了一首,怀着卖弄的孩子气,一时在众姐妹面前刻意张狂。不等姐妹们附和,宝玉急急洗了双手,提笔便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写了出来。诗道:
持螯更喜桂荫凉,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无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宝玉这诗,确实直白了些,因而不等他搁笔,一旁的黛玉便一脸不屑地贬损道:你这样的顺口溜,一时要一百首也有。
宝玉虽喜黛玉方才夺了菊花诗的头名,向来粗心的他满以为,此刻黛玉该未缓过劲来,也是俩人平时斗嘴惯了,遂不服气地挑战黛玉说:你这会儿才力已竭,竟然敢笑话我,不然,做一首我看。
那黛玉也不答言,也未见做沉思腹构状,只见她随即拿起笔来,一首绝妙的咏螃蟹七律,一挥而就: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黛玉是直性子的纯真,诗作境界虽远高于宝玉,然终究是咏唱螃蟹之肥美与佳节之快乐,些微不含指东道西之意。
一部《红楼》大厦,主体构架的三大支柱是宝、黛、钗,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红楼》不成《红楼》矣。因此此刻,宝、黛争胜玩乐正浓之际,宝钗是必然要出场的。
黛玉有意气气宝玉,写罢便随手一把撕了,笑对宝玉道:我的不及你的,我撕了烧了它,你的留着传世吧!而少年老成的宝钗,与黛玉则完全两样风格。诗已写就,她却先谦虚道:我也勉强了一首,未必好,写出来取笑吧。诗云:
桂霭桐荫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涤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诗抒胸臆,文见性情,宝钗的诗,跳出了戏说美味螃蟹本身,语带机关,话含锋芒,用曹雪芹的原话说,是“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思才算是大才”。
原本一场天真无邪的少年男女嬉戏,让宝钗这个“大才”给带到了沉重的境地。这就是一部《红楼》里,宝玉虽也喜欢着端庄绵密的宝姐姐,却觉得率性诗意的林妹妹更有趣。
2014-09-07 02:2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