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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鑫亮
从大户人家到急转直下，颠沛流离，一路南下，萧红之前与她最像的就是李清照，只是李清照携手的只有一个男人赵明诚，而萧红的身边辗转的有陆哲舜、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四个男人，李清照和他丈夫带着满船的古董，而萧红贴身携带的古董只是他肚子里的孩子，而且是两个，一个送人了、一个死了，一如李清照的古董沉船的沉船、流离的流离。再引用鲁迅先生直白的“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没有人会记得稀世古玩的其中一个经手人是李清照，每一个人都不会忘了李清照的词篇，词篇终究是要比瓷片在历史的手电筒里散发出更夺目的光泽。萧红对于她的孩子有一种近乎绝决的冷漠，她或许会产生幻觉自己怀的不是孩子而是才，《黄金时代》里没有一丁点儿萧红对于孩子的亲昵，而她却把自己的作品怀抱在襁褓之中哄着，他每一次生下孩子之后迎来的都是自己的创作高峰，她生的是《生死场》、《呼兰河传》和《马伯乐》。
萧红之后与她最像的是许鞍华，她们都是东北女人，却有着江南女人都不能企及的心细如发，萧红从哈尔滨到上海到重庆再到香港，许鞍华从鞍山再到澳门再到香港，她们往南走，往南走，她们从婚姻上都是常人眼里的“奇葩”，萧红只有过一段与端木不能称之为婚姻的婚姻，而许鞍华至今未婚。大家可以从搜索引擎找到许鞍华年轻时的照片，眼睛很大又清秀，完全不似如今利落的形象，再看萧红的照片，两人年轻的样子恍如是一对同胞姐妹，怪不得一部关于萧红的电影早已在许鞍华的心头酝酿了二十年。最好的惺惺相惜，往往是彼此看不见摸不着，你在文字的牵线下认识，我再于光影之下结识。想必许鞍华拍电影的过程是好友久别重逢的过程，电影杀青之后则是萧红与萧红的闺蜜许鞍华如同当今无数闺蜜一样的一次相约看电影。
许鞍华一如寻常的保持着自己电影话语的节制，没有让萧红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离她而去之后咆哮，也没有于萧红离开世界之后的煽情，反而是在电影的结尾放了一段萧红写《呼兰河传》时小时候情景的段落，一生追求自由的萧红的最自由时光，反而是不用追求的孩提岁月。《黄金时代》是一部萧红的传记，它没有让萧红给友人的信中所写的“当我死后，或许我的作品无人去看，但肯定的是，我的绯闻将永远流传”，作为萧红的闺蜜许鞍华最大程度的让萧红的词句倾泻在电影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之中，而对于让八卦者猜测的萧红与萧军彻底分手时的细节，用了老年萧军说和老年端木说的两种说法，只是如此的处理手段竟然成为了观众的笑点，如同鲁迅的“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成为了年轻人心里认为的琐屑和唠叨。
许鞍华更有意回避了萧红对于每一段自己恋情的诉说，更多的是由萧红的一群文艺圈朋友们的走到镜头之前来讲诉，往往你看着他们这群作家、文艺理论家、诗人干着自己的事情却突然缓缓走到镜头前，一本正经的与你谈起萧红与她的恋人们，但他们的嘴里没有突出猜测，更多的只是就事论事，不知道的也就不说了。许鞍华更多的是通过了萧红的朋友们的嘴与观众们“谈恋爱”，谈萧红的几段恋爱，其中的细节更多的只是从书简和信件里去寻觅，她似乎对于观众的将萧红的恋爱连成一条轴的想象力有着充足的信心。
民国期间灿若星辰的文学巨匠们渐次出现，有的是我们在课本上就熟悉的，有的是我们以前认识现在又不认识的，有的是我们之前所陌生的，这就让观众们刷了一把萧红的朋友圈，其中有提携晚辈的晚年鲁迅、女人之中的女人丁玲、一直笑眼盈盈的梅志、耿直的胡风、放浪形骸的聂绀驽、静得像一汪碧水的白朗、陪伴萧红弥留之际的骆宾基、皮肤黑的舒群、幽默的蒋锡金、默默帮助萧红的周鲸文……
如果萧红没有她的朋友们她只是张乃莹，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她才成为了萧红。其中观众们最熟悉的就是鲁迅，他在大多数观众的脑海里的样子依然停留于严肃、战斗和不讨人喜欢，《黄金时代》让我们看到了他的人情练达文章，之前屡被退稿的《生死场》遇到了鲁迅才有了被大众认知的机会，鲁迅给萧军萧红的一叠钱让他们初到上海有了立足之地，其中有个小细节鲁迅甚至给他们预备了坐电车的零钱，鲁迅家是给了萧军渐行渐远时的萧红一个心灵的寓所。雨夜里鲁迅送二萧送到了巷子口叮嘱他们记住“九号”，萧红也曾调皮的问躺椅之上的鲁迅自己的红衣服好不好看，这是鲜有的苍白的面庞之下的萧红脸上飞过的一阵明媚，如今你微博上不停的@某位畅销书作家他都不给你哪怕一个表情的回复，而曾经两个文艺青年的一封信却让文坛巨擘设宴款待，当然你也可以按商业的逻辑来判断是鲁迅力捧萧红，使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人成为时代的先锋，来解救精神依旧被裹小脚的女人们。
直至今日，萧红的爱情依然是少数人的专利，如果说大多数人的爱情是不得不被现实的机床打磨出来的器具，那么萧红们的爱情则是需要大师通过精雕细琢根据玉石的质地和形状手工制作而成的艺术品。《黄金时代》的海报是穿着厚重衣服的萧红站在冰面之上，相似的场景里是一个老爷被丫鬟搀扶着走到了雪地，只是地上不是呕出的像梅花般的鲜血，而是黑色的墨汁。或许这是萧红的缺了氧的血液，或许这是萧红笔尖的眼泪。
2014-10-03 03:39: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