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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国女留学生的巴黎观察记之廿一
★ 王文菁 ( 巴黎，«日本新华侨报» 专栏作者 )
在曾经蹭课的法语班，我是唯一的中国学生，面对一帮子日本女生的“为难”，时不时陷入“窘困”之境地。数月后，日本学生逐一离开学校，只剩由美一人。风水轮流转，除了她，新来的全都是中国学生。瞬间我成了她的“救命稻草”，示好对象。日本人需要团体做依靠，落单往往失去锋芒与底气。她主动提出来我家做客。
最后敲定在两周后的星期天，她独自赴约。因为熟知日本人讲卫生爱干净，我在家好一番打扫，结果跑去火车站接她的时候迟到了一刻钟，她失去了耐心，在电话里问我怎么走，可以缩短会合的时间。法语单词里“径直”和“右边”很像，我说下坡右拐，她听做下坡直走，结果饶了个大圈浪费了半个小时。见面时她好一个埋怨：你本可以先告诉我详细地址，我用手机地图找过去啊！我不想争辩，到底是我迟到才引发的这些麻烦，遂一个劲儿地道歉。然后我从包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传统甜点递给她：“我寻思你肯定饿了，先吃这个充饥吧。”她惊喜着道谢，把甜点塞进包里。
开门后我让她先进，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像进自己家一样大跨步就冲进去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从包里掏出做客礼物：一盒超市自产的饼干。坦白讲，这是我见过最不像样的见面礼。还不如什么都不拿。来我家做客什么都不拿，我是不会介意的。她跟之前所有来做客的朋友都不同：她对我的住处没有太大兴趣，应该说是故意做出没有兴趣的样子，只是瞥了两眼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掏出作业写。我笑着说“只做了米饭，中国菜现在做——要新鲜热乎的才美味。”她面露不悦，突然站起来挺冲地说了句：“我很渴，可以自己倒水喝吗？”这话摆明在埋怨我服务不周，怠慢她了。但其实此时我正准备给她倒装有薄荷叶的柠檬水。她非常不爽地坐下继续看笔记，我赶紧弯下身子把倒好的饮品递给她。整个过程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但又说不出她有什么错，这种感觉很奇怪。十分钟后宴席摆好，华丽又色香味俱全。她才露出笑容，频频拍照。我掏出相机要拍两张，她提高嗓门催促我，然后像在家里那样用日语说道“我开动了！”尝到主菜后，赞不绝口。我这才舒一口气。吃着吃着，她突然说：“你很喜欢吃肉吧？中国人一般吃什么肉？”我看了看她的餐盘，发现她把葱姜和蔬菜全吃光了，鸡肉基本没动。我赶紧说：“剩下没关系。”一碗米饭，还剩下一口她便称再也吃不进去了，结果只好倒掉。这其实踩到我的雷区——我比较反感事先不打招呼，事后又吃不完倒掉的客人——不够尊重主人不说，还浪费粮食。但她在另一个方面倒是令人省心：主动把所有碗筷刷洗干净。所有来我家做客的中外朋友，唯独她这样做。在她洗碗筷期间，我换上了一身旗袍准备跟她一起去看日本展，这件事让她颇为不悦，讥讽笑道：“你穿中国传统服装去日本展，摆明是对抗日本，大家会干掉你的！”虽略有尴尬，但我更多的是觉得这话出自含蓄内敛著称的日本人之口实属不易，好歹是内心话，不是客套寒暄的“标准答案”，反而更精神了，大笑着说：“那就来吧，我欣然接受！”
坐在火车上，我问她，“你觉得中日两国人的性格差异在哪儿？”她笑着说我总问奇怪的问题。“日本人不多言，中国人往往话多。”说完意味深长笑着看我。我立马脸红着大笑。后来她想了想又说：“昨天晚上我还在聚会上碰见一个中国女孩，她对日本人喜怒不形于色很不满，说我们虚伪，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不表露内心是出于礼貌！”一下午她一直在打哈欠，这是我第一次见日本人这么做。我不知道这意味着她不够尊重我，还是不拿我当外人。看展的时候我问她：“如果我在日本生活，是不是会被认为怪女孩？”她斩钉截铁道：“嗯！”我尴尬地笑着问为什么。“因为你的穿衣风格张扬奇怪。哈哈。我开玩笑的。因为你喜欢问很多问题，而且你很喜欢想象、幻想。”我认真地回答：我以后会注意改正。她赶紧打圆场：“没什么，其实也挺好的。”逛了许久，我买了一袋子日本小吃，而她只买了一把传统折扇——送给未来的婆婆。“我男友的妈妈很喜欢这种小碎花图案。”她喃喃道。我由衷地欣赏夸赞道：“懂得孝敬，真是好样的！”听到这话她露出少见的温馨笑容……█
2014-11-16 21:0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