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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恪字元逊,诸葛瑾长子。据史书记载,诸葛恪少时极为聪明,在他的传记中记述了几件事情,其一是,因为诸葛瑾面长似驴,孙权大会群臣喝醉酒,让人牵来一头驴,提笔在驴头上写下“诸葛子瑜”四个字。对诸葛恪来说,这当然是莫大羞辱,但又是皇帝的恶作剧,臣下怎敢有所发作!诸葛恪情急智生,接过笔在下添写了“之驴”二字,把一场羞辱当即化解,并因之赢得一头毛驴。孙权问他:“你父亲与叔父(诸葛亮)哪个贤明?”诸葛恪回答:“我父亲最优。”孙权询问其理由,诸葛恪回答:“我父亲知道应扶持谁,叔父不知道。”一句奉承话听得孙权十分舒坦。一次酒宴上,孙权让诸葛恪给众大臣敬酒,敬到张昭前,已有酒意的张昭不喝,并说道:“这不是养老之礼。”孙权在一边鼓动说:“你能够让他(张昭)理屈词穷无话可说时,他就应当饮下这杯。”孙权设置的喝酒条件使诸葛恪受到鼓舞,随口说道:“昔日姜子牙年届九十,还执掌帅旗,手握斧钺冲锋陷阵,不曾言老。今行军打仗,将军在后方,赴宴吃酒,将军坐前边,怎么能说不是养老?”张昭没有了话说,只好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还有一次,西蜀的使者来建业,孙权说:“这是诸葛亮,他的雅兴是喜欢骑马,回去后告诉丞相(诸葛亮),请为他备一匹好马。”诸葛恪听后躬身拜谢,孙权问:“马还未到,感谢什么?”诸葛恪说:“西蜀是陛下之外厩,今您已有恩赐的口谕,马必然送来,能不感谢吗?”
中国文人历来遵循孔子的“三讳”原则(即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很善于为之隐恶扬善,诸葛恪后来当了东吴的顾命大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兼太子太傅,所以当时文化人杜撰出这些故事也有可能,比如在驴面写字,驴毛有油不能落墨,根本就无法写字,哪来的诸葛子瑜和之驴六个大字!不过话说回来,诸葛恪少时一定聪明过人,否则不会在他名下编造出这些典故。
及长,在平定丹阳叛乱中,诸葛恪显露出非凡才华。丹阳地处地势崎岖,民风刁悍,东吴虽几次从那里征兵,都不能够。诸葛恪自告奋勇,要前去把他们赶出山区,保证三年内可得四万兵丁。孙权拜年仅三十二岁的诸葛恪为抚越将军,领丹阳太守,让他去完成征服丹阳民众的任务。
到任之后,诸葛恪通知各城地方长官,命令他们分派部队,各保疆界,对服从朝廷的民众,一概集中屯居。命令将领将部队分配到各个隘口,修缮藩篱,不与丹阳民众发生直接冲突,只等庄稼熟了时纵兵抢收,一直到不留给当地民众一粒粮食。丹阳民众旧有的粮食已经吃完,新种的粮食颗粒无收,饥饿使山民只得出山投降政府。诸葛恪见机又命令道:“山民改恶从化,皆当抚慰,迁徙到外县,不得因其他理由加以逮捕。”臼阳县令胡伉将周遗捉住后捆绑了送上司,理由是周遗原是一刁民,无奈中不得不出山归降,然而却暗中谋图叛逆。诸葛恪以胡伉违背命令将其斩首示众,山区民众得到消息
后,知道只是让他们出山外别无其他,于是携老扶幼纷纷出山,仅用了一年时间,已经得到预期人数,诸葛亮将他们一一收编,自己留一万人马,其余的分给其他将领。诸葛恪立了大功,孙权拜恪为威北将军,封为都乡侯。(以上均见《三国志·诸葛恪传》)
显然,丹阳民众不是刁民,他们对平平淡淡的简陋生活已十分满足,只是企盼着一家人能平安团聚。对争权夺利的军阀混战十分不满,更对拉兵抓兵深恶痛绝以至于公开抵制。专制制度其实就是最大的黑社会组织,皇帝是黑社会龙头老大,文臣武将不过是打手爪牙,治下之民众,都是他奴役盘剥驱使以至于杀戮的对象。军阀们从不自责争权夺利的军阀混战给民众带来的艰难困苦和妻离子散,总是指斥民众不肯顺从。对不肯顺从的所谓“刁民”,诸葛恪是敢出狠招极为凶残的打手,论功行赏,自然得到孙权的丰厚回赠。
诸葛瑾虽是江东六郡的外来户,儿子诸葛恪已是官二代身份,有父亲几十年人际关系作底垫,他同江东权贵及豪族大姓已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陆逊死后,诸葛恪迁为大将军,假节,驻节武昌,领荆州通盘事务。孙权临终前,考虑到儿子年幼,召挣诸葛恪进京,以大将军身份领太子太傅,与太子少傅、中书令孙弘,太常滕胤,将军吕据,侍中孙峻成为顾命五大臣。孙权死后,诸葛恪杀了企图发动宫廷政变的孙弘,翦除了异己力量,遂成为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权力核心。
当国之初,诸葛恪怀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谨慎心情,正像他给弟弟诸葛融信中所写的那样:“惧忝丞相辅汉之效,恐损先帝委付之明,是以忧惭惶惶,所虑万端……今以顽钝之姿,处保傅之位,坚多智寡,任重谋浅谁为唇齿?”
信中言辞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但谨慎谦虚的心境毋庸怀疑,所以执政后兢兢业业,不再接触视听之好,出入简从,赦免逃亡的罪犯,革除繁重的关税,事事都从布施恩泽、有利民众的角度出发。民众要求极为简单,一旦得到少许满足,就会感恩戴德的五体投地。对诸葛恪德政,民众已经到了口念声歌的地步,以至于诸葛恪出入时候,民众都要拥到大街上伸脖子踮脚
跟瞻仰他的风采。
淮南东兴之战中,诸葛恪以少胜多取得对胡遵、诸葛诞作战之胜利,斩了叛变投魏的韩综,魏军死亡者数以万计,胜利后进封阳都侯,加荆州牧,督都内外诸军事,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
随着政治局势的稳定和声望的日益上升,同一切独裁专制者一样,诸葛恪迅速走向自己的反面。第二年,诸葛恪不听劝阻,执意要再次出兵,并致书西蜀姜维说:曹魏“兵挫于外,而民怨于内,自曹操以来,彼之亡形未有如今者,若大举伐之,使吴攻其东,汉入其西,彼救西则东虚,重东则西虚,以练实之军,乘虚轻之敌,破之必矣。”
(见《三国志·诸葛恪传》注释《汉晋春秋》)在众人不能劝谏时,好友丹阳太守聂友写信劝阻说:“宜按兵养锐,观衅而动。今乘此势欲大出,天时未可。”
此时诸葛恪已经狂傲得不可一世,哪里能听进他人劝告!遂调集全境兵力二十万进攻淮南,直闹得普通百姓骚动不安。出兵后方感到力有不逮,只好接受逐渐和建议做战略收缩,只围困新城一地。即令如此,依然攻打了几个月不能攻破,却使得士卒疲劳,接着又因饮水导致霍乱流行,病者大半,死伤遍地,诸营军官每日汇报病倒者不断增加。诸葛恪以为不想作战而无病装病,还想因此杀人立威,自此后无人敢再汇报疫情。诸葛恪无计可施,又为不能攻破新城而感到羞耻,整天把愤怒挂在脸上。将军朱异背地微词,诸葛恪大怒。立即夺取其兵权。都尉蔡林多次提建议不听,心怀不平的蔡林只身逃跑投降了曹魏。曹魏方面得知东吴军营霍乱流行,立即发救兵赶往新城,诸葛恪见大势已去,只好颁令从新城撤军。撤军途中,伤病的士卒大批掉队,有的更跌倒在地命断身亡,不死的也做了曹魏俘虏。东吴全军上下在九死一生中愤怒之极,以至于大呼小叫地表达愤懑,直到此时,诸葛恪竟还能晏然自若。奉诏返回京师后,还招来中书令孙嘿厉声呵斥道:“你哪来的胆量,竟然多次作诏书召回大军?”吓得孙嘿称病回家。在撤换一大批官吏之后,更以严刑峻法树立自己的威信,在此同时,又准备进军青州、徐州等曹魏腹地。
有几个非常有趣的历史重叠现象值得深思,其一是,诸葛亮和诸葛恪都是第一位顾命大臣,都辅佐着分裂国家的割据政权;其二是,都以严刑峻法治理国家,区别只在于前者将严刑峻法做治国的基本理念,并以《蜀科》形式固定下来,后者只是临时措施。其三是,当政之后,都在不久开始对曹魏实行“北伐”,诸葛恪有甚,要攻取青州徐州等曹魏腹地。有人怀疑《后出师表》系诸葛恪伪作,以他不顾客观实际一心伐魏的意图深入观察,或许可信。其四是,在辅政之后,都将其他顾命大臣贬黜以至于杀掉,从而达到众星托月、大权独揽。其五是,叔侄两人在辅政之初,都将纪年命名为建兴,这在专制社会是绝无仅有的纪年重叠。一般在择定纪年名号时,都要极力规避已有的前朝年号,更不会本朝先祖年号重复,唯这次是个例外,说明诸葛恪亦步亦趋地在效法叔父诸葛亮,想像外边歌颂的那样,做一个忠臣良相的楷模,做“名垂青史”的诸葛亮第二。
遗憾的是,诸葛恪没有读懂叔父诸葛亮内心私密;学习叔父学习得非常形式,他没有认识到军权和皇权之间的波涛诡谲,没有看到其中难以把握的万千变数,出于对皇权的信赖,没有将统帅府迁往外地远离京师,也没有将官吏任免升迁权力掌握手中。曹操、曹丕权臣地位之所以十分稳固,因为有曹姓、夏侯姓子弟为将领成为军队骨干牢固地掌握着军队,有亲信包围着汉献帝使之成为一具傀儡;诸葛亮虽缺乏血亲辅佐掌权,但很快形成了荆州籍帮派体系,并由亲信蒋琬、董允、费祎、向宠、郭攸之等人控制着刘禅,并将他软禁起来难以为祸。诸葛恪没有曹操、曹丕的牢实家底,也没有叔父诸葛亮的机巧权变,他手下将领,除弟弟诸葛融担任公安督这一较低级军职以外,将领都是孙权启用提拔的将领,官吏也是孙权启用提拔的官吏,他们之所以服从诸葛恪,是把服从同忠于皇室等同起来,一旦二者之间形成冲突,当然要舍弃前者忠于皇室。没有在皇帝孙亮身边安置心腹将其软禁,行动自由的皇帝就是顾命大臣潜在的威胁。因为他没有取代皇帝孙亮自立的意图。当然不会动这些脑筋,从而为覆灭留下祸患。
最重要的是,诸葛恪没有读懂诸葛亮的所谓北伐。诸葛亮“北伐”只是个宣传口号,实际上是想在曹魏西北边陲进行骚扰并取得侥幸成功,为取代刘禅积累资本,创造条件。诸葛亮皇帝梦秘而不宣,他人难见其就里,诸葛恪将叔父“北伐”信以为真,再将吴蜀两国人力物力权衡对比,东吴大而西蜀小,东吴有人口400多万,西蜀仅90多万,东吴地居东南最富庶地区,物产丰富,而西蜀经历了多次失败已一蹶不振,物资人力之缺乏更捉襟见肘。西蜀北伐需翻越大小巴山特别是飞鸟难度的秦岭,东吴没有这些地域障碍,在江淮流域同曹魏争锋,东吴更有熟练的水军之利。既然叔父能在极度困难中五次北伐,他进行北伐更有优越的条件可资利用。所以诸葛恪当权不久也开始对曹魏发动进攻,甚或要夺取青州徐州等腹心地区。诸葛恪只是想无负孙权的托孤之重,做一位建立不朽功勋的顾命大臣。诛灭另一辅政大臣孙弘后,诸葛恪已经成为东吴炙手可热、无一为匹的权臣。遗憾的是,他刚毅果敢的个性,已经发展成刚愎自用,简洁明快的思维必然留下知名的漏洞,。手握重权的刚愎自用和思维漏洞,既对所有部下构成严重的威胁,也会给部下攻击造成口实,统治集团内部的认识分野,不经意已发展为势不两立的寇仇,只是一个在明处,众多部下不满和仇恨隐藏在暗处。诸葛恪明处的权力优势,难以抵挡暗处的阴谋算计。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孙峻就是东吴朝廷的萧何,他同诸葛恪升腾及覆灭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孙峻是孙坚弟弟孙静的曾孙,曾做过武骑都尉,侍中,孙权临死时曾就顾命大臣一事询问朝臣,众人以为非诸葛恪莫属,孙权认为诸葛恪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意见,不可以托付大事。孙峻建议说,当今大臣都不及诸葛恪才能威望,并力保诸葛恪担当此任。(见《三国志·诸葛恪传》注释《吴书》)公元252年10月,孙峻看到民众对诸葛恪怨声载道,更看到文武两班对诸葛恪生出嫌隙,更加之多次受到诸葛恪凌辱,心生愤懑,罗织诸葛恪企图发动宫廷政变的罪名,与皇帝孙亮设谋请诸葛恪喝酒,在帐外预置伏兵。担心诸葛恪不肯赴宴,孙峻还亲自到宫外迎接,欲擒故纵地说道:“您如果身体不爽,可以将时间向后推推,我进去给皇帝解释一下。”诸葛恪表示可以支持。酒行数巡,诸葛恪被伏兵杀在大殿。儿子诸葛竦、诸葛建知道父亲被杀后,车载母亲急急逃命,孙峻派人将他们追捕,连同外甥张震及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诸葛瑾一支的灭族之祸,即同诸葛恪性格弱点密切联系,同学习叔父诸葛亮关系更为直接。可惜他过于诚实,不谙权力斗争的三昧,反成为后世讥笑嘲弄的对象。
2015-03-04 03:2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