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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正式上映还有8天，《城画》搞了一一场超前点映，果然不出所料，星汇影城的大堂里到处晃动着穿得千奇百怪各色面目严肃的文青，好像即将面临着某种严峻的考验……确实也是考验，因为事前就有人警告过我“这可是三个小时的漫长电影喔，请提前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这准备后面是啥意思？是上洗手间的准备呢还是打瞌睡的准备，但老实说我还是做了打瞌睡的准备，包里塞了一条厚厚的围巾——不过三个小时下来，我一刻也没有睡，脑子飞速地转着，几乎已经像跑不动的电脑一样卡卡响，因为实在需要太多检索和回忆了，最后不但瞌睡没打成，最后居然还罕有地洒了几点鳄鱼泪，为了那个被人一脚踹倒，在水里泥里挣扎着的女作家，出门来擦擦红眼圈，突然惊叫一句“咦，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差嘛！”
是的，没有那么差，当然也不是说它有多么完美，我只能说这是一部从末有过的片子，它是一部有门槛的电影，它是一部需要自行脑补的电影，它是一部自顾自行走不屑和任何人同行的电影，这部片子奇就奇在它不像别的电影一样全心全意要用所有声光电把你扯进一段故事一段情绪里，反而摆出一副拒绝进入的姿势，它让一个又一个的人从银幕里转过身来，对你说着他们的眼里看到的这个女人，提供一段又一段他们眼中的细节，还有一段又一段的旁白，如果你是一个现代文学史的八卦爱好者，你会觉得编剧太用功了，读书功力简直力透银幕，四卷《萧红全集》是刻在心里领会得妥妥的，还有各种第一手八卦史料，萧红的情人萧军两本皇皇著作《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以及《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录》基本复原、而端木侄子曹革成《我的婶婶萧红》也让历来招人讨厌的端木有一一丝光彩，至少他曾为病重的萧红吸出脓血，当然还有那部著名的《萧红小传》，那宣示着一个弟弟对姐姐无望的爱恋，甚至还有暗恋者聂绀弩的展示的各色补充细节，真讽刺，萧红死了，反倒成全这些男文人，他们各自表白自己对萧红有多么情深，而隔壁张三是多么薄情，打得交关热闹，和张学只有胡张二说相比，萧学的热闹在于参与者众多，当年左翼作家全体出场，白朗、梅志、许广平、胡风、丁玲、蒋锡金……这部电影就用他们的回忆剪贴成了一个斑驳杂离的萧红——像用全息技术复制出来的萧红，虽然看上去像真的，但你依然看不清她，你无法拥抱她，像所有过去的历史，空气中飘动着嗳昧不清的回音。
一部传记电影通常要解决的问题，《黄金时代》完全没有解决，主要它也无意解决，大家以为进电影里来看萧红和许鞍华的，其实根本就错了，这部电影是完完全全属于编剧李樯的，这位苦守十来年成为电影圈最牛逼的文艺片编剧的男人终于迎来他的黄金时代，他终于可以任性地完成一次独属于他个人的炫技——所有人不过是李樯大神的棋子，他把他们调来遣去，无非都是为了表现他眼里的世界，他眼里的民国，他眼里的感情，他眼里的黄金时代，甚至就是他自己。
放映会后许鞍华见面会里，我老实不客气地问了许导演一个问题，这部片子编剧给您留的余地多么，我看过李樯的剧本，您几乎是照着剧本拍的……老实人许鞍华老实做答：“我第一次看到剧本的时候也看不懂，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好东西……我的主要工作是删，因为原来的剧本太长了，这是李樯的一次实验，碰巧我也很喜欢，我愿意帮助李樯完成他的实验。”
嗯，你看，它不是一部导演电影，当然它更不是一部巨星（大部分的人都只露几面）电影，它是一部编剧电影，包括汤唯在内，国内几乎所有自称文艺自认文艺的大咖们都在争相出演配角，各种影展的影帝影后们不惜放低身段去争演一部小成本文艺片不得不说是李樯个人魅力的发酵，是的，连顾长卫借助他的编剧横扫影展，许鞍华借助他的编剧再现辉煌，赵薇借助他的编剧成为内地最高票房的文艺片导演，汤唯要借助他的片子再度封神文艺影后……李樯是这个时代自我奋斗的神话，浑身散发着点石成金光芒，难怪有某网站把李樯戏谑地称为李樯-仁波切，意喻他在文艺圈当下不可匹敌的影响力，虽然他素来以说话尖刻闻名于世，私下被他骂得一头狗血的一线大咖们转头还是要笑嘻嘻地和他称兄弟道弟，力图进入他的闺蜜系统，你想，就连他常去的按摩店的老板娘也能在剧里扮演东京影帝的妻子，可见和仁波切搞好关系是多么的重要。
这让我想起七十年代时尚圈推崇的大神伊夫圣洛朗，当年所有伦敦时尚圈和巴黎时尚圈的时髦男女们争相与他交友为荣，去巴黎时尚地标“花神咖啡馆”时不穿件YSL简直不足以称为圈中人，他每年的发布会总是一票难求，
记者们争相采访他，因为他每次随手送的礼物都会成为这一年里让闺蜜们眼睛喷火的宠物，他的店长会把胆敢不穿YSL的时尚名人关在门外，请你换件衣服再来……我想《黄金时代》也许根本就是李樯的个人大PARTY吧，它浑身上来就散发着非我族类，请勿内进，看不懂是吧，看不懂请滚！的傲娇气质，但人就是这样，就是有人吃这一套，是个演员都渴望来他的PARTY上露一小脸，哪怕分文不取也要共襄盛举，不然何以在文艺圈养名立万，观众也是，在铺天盖地的讨论里，几乎每一个文艺青年都坐不住了，他们必须得去看，因为就像城中每年那场最好的派对，喜不喜欢别当别论，重要的是，你身在其中。
所以到最后，《黄金时代》成了一个文艺圈的检验器，它检验一个城市的文艺青年有多少，它也检验一个文艺青年的的血统和功力的深浅，和时尚圈一样，这多少有点虚妄和势利，还夹杂着文青那特有的装腔作势，但至少有一点是好的，它是不同的，它是颠覆的，而且当一个幕后的编剧终于可以成为某种权力顶峰的话事人时，这至少说明中国电影不再是大导与明星的天下。
仁波切。李封神成功之际也就宣告了某种时代的来临，尽管有点晚，但很正能量——只有创造力才是世界的硬通货，其它统统是SHIT。
2014-09-24 20:13: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