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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国女留学生的巴黎观察记之四十九
★ 王文菁 ( 巴黎，《日本新华侨报》 专栏作者 )
几天前，我收到德拉皮埃尔夫人的邮件。我们已有至少三个月没有联系了。换做许多朋友，不联系就不联系罢，但老夫人在这点上将法国人固执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搁置久了，准能收到她的邮件，“我希望我们一直保持联络不要断”。这总能感动我。
每年圣诞节，年近七旬的德拉皮埃尔老夫妇都会邀我去他们的所在城市——法国东南部的格勒诺布尔，共度佳节。格勒诺布尔市技术发达，俗称“欧洲的硅谷”。是许多漫画大师藏龙卧虎之处。也是名著《红与黑》的作者的故乡。
第一次去做客的经历，回忆起来，仍然记忆犹新。那早天不亮，我便拉着橘红色手提箱赶往火车站。在历经几小时奔波后，我走出相比巴黎小而简易的格勒诺布尔火车站。一下楼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这对老夫妇激动热情的喊声。原来，德拉皮埃尔夫人怕人群涌来错过我，一直在出口处辗转徘徊。老两口跟我几乎于同时，激动地快步冲上前相拥，但不忘礼节的尊重与矜持，老两口轻轻地同我行贴面礼，然后引我走向停车场。
老爷子叫德拉皮埃尔•吉尔，开车挺快。其实，在第二天领教过德拉皮埃尔夫人——莉莉安娜的开车速度后，我发现吉尔其实已经算“温和派”了。车子随地势不算升高而盘旋行驶，在半山腰进入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别墅区。这便是格勒诺布尔的乡下了。国外往往是这样：年长的父母在乡下、郊区住别墅洋房，年轻又买不起房的子女们生活在市中心租房而住。一进门，莉莉安娜兴奋地喊道：“就像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这份并非出于客套的真诚，让我彻底放松下来。他们说我穿鞋进即可，但我坚持换拖鞋。老两口先带我上楼，“来看看我们为您安排的卧室！”他们让我先放下行李休息片刻，然后带我四处参观。这是一座带花园的二层大别墅。坐在厨房聊天时，我一歪头，看到有鸟儿在门口蹦跳。“吉尔为鸟儿们修了一栋小房子。”莉莉安娜注意到我的视线，一边准备午餐，一边解释道。
在闲聊中，我跟着老两口饱饱地享用了一顿正儿八经按次序上菜的法式家常饭。刀叉餐巾按规矩摆好，头盘完了换主食，美酒相伴……莉莉安娜忙得不亦乐乎。“许多法国家庭依旧保持着女人下厨房的传统，至少我们家如此。”期间，老两口问了问我的近况与我家人身体状况是否安康等。不多会儿，吉尔站起身：“差不多了，我要去拿我做的蛋糕啦！”事实上，“民以食为天”用在法国人身上也行得通。饮食文化永远是他们聊天最热衷的话题之一。即便在我工作的公司里，午餐时间也常常有两小时之久。法国人非常享受用餐时间，不会凑合敷衍，要对得起自个儿。同事间聊的话题往往跟做菜、哪家馆子好吃有关。
吉尔拖着一个超大银色托盘。在莉莉安娜快速收好所有刀叉碗盘后，他开心地把蛋糕放到餐桌的正中央。我定睛一瞧，是个橙色橘子蛋糕！送到嘴里，入口即化，还有多汁的橘子果粒。我对吉尔的手艺赞不绝口，我头一回吃到如此美味的蛋糕！莉莉安娜却拿出巴黎人那副永不满足、爱挑剔的模样轻描淡写道：“您真好心，如此夸他，吉尔恐怕要飞上天去了。其实味道一般般。”吉尔笑着假装抱怨：“家里人都不喜欢吃我做的蛋糕，嫌味道差。谢谢您如此夸奖！”我只得苦笑，摸不着头脑。后来我读了一些描写法国人生活习惯的书籍才了解到，法国人几乎每周都会做蛋糕甜点。法国女人可谓厨艺高手。倘若有小孩子，就跟孩子共同完成，或交给他们尽情发挥。做蛋糕，其实是一种父母用来训练儿女学会耐心与专注的方法。所以，厨艺连着教育，也是一门学问。
下午茶时间，莉莉安娜为我跟吉尔各冲了杯“百里香”，说是院子里种的，又从厨房的仓库式小屋端出一盒蜜饯。她说，这是法国大枣。我想起带来的家乡特产山东大枣以及上好的铁观音，赶紧拿来送与二老。老两口坚持最多要一半：“您辛辛苦苦从家乡带来的，怎么能全部送给我们呢？带回去这部分留着您自己吃吧！想念中国，想念家乡，想念父母的时候，就吃一颗枣子……”说得让我心头酸楚，眼眶红润。
想来，这种感动，从认识德拉皮埃尔老夫妇的四年前的夏天，就未曾停止。当时我去北京考试申请出国签证，在天安门广场因贪恋观看降旗仪式而站到一起的我们，由我鼓起勇气开口讲法语而相识，进而互留了邮件地址联络至今。
命运真美妙，一切都是缘。█
2015-08-15 18:52: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