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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多干净，百姓就有多干净
——斥《说贪官祸国殃民，人民又有多干净？》 ○许石林 朋友圈日前疯传一篇文章《说贪官祸国殃民，人民又有多干净？》，许多人见而表现出一桶牛奶兜头浇下来，被淋得脑洞大开似的猛然顿悟、愕然称赏、豁然开朗；也有的人，见而为之心塞气涌，沮丧气愤得不得了。 我的同学、香港大学的张教授通过微信传此文给我，附言：“此作者根本令（拎）不清，然而，怎么来反击他？”我没有点开看这篇东西的内容，只看标题就知道作者大概要说什么。不看正文，也甚至能想像作者大概不乏亢奋式的得意。 不才回复：“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 此言出自《大学》，翻译成现在的白话，就是：圣明如尧舜，以仁德治天下，百姓也纷纷学习仿效尧舜和各级领导，向往仁德，认同仁德的价值观；而无道荒淫如夏桀商纣，以贪婪暴虐治天下，老百姓也都人人争先恐后地学坏，人人怕吃亏，向往当官发财、羡慕贪腐荒淫，社会上人人表现出你是禽兽，我一定要当禽兽不如，否则老子就吃亏了这种争相下流、看谁比谁更无底线的风气。如果官员自己仁厚忠直而指望百姓暴虐，是不可能的，有的老百姓就是想学坏也会自然受到周围正能量的制约；同样，官员自己贪妄荒惰，而指望百姓清俭勤谨，那也是不可能的。就是说：贪官祸国殃民，而希望百姓爱国自律，那是雀儿拉鸡屎——不可能的事儿！ 这里同时可以引出一个道理：“礼不下庶人”。即不要用礼的标准要求一般百姓，不要用这样的高标准责罚他们。一般百姓如汉文帝所说的细民无知愚氓，不掌握任何公共资源，等待你做领导的“授之以法而则之以成”，或者以仁恕之心关照之，以慈悲之心教化之，苟有犯法，则有常律以刑之，你用那么高的干净标准要求百姓，那用什么标准要求士大夫即领导们？ “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古之士大夫即今日之官员，应该比一般老百姓先进，即所谓人中的优秀者。台湾至今称别人为先进，即以谦下自持，认为别人比自己强，也是这个意思。今天，本该作为官员的人中优秀者，如果像《说贪官祸国殃民，人民又有多干净？》作者所说的那样，不跟百姓比谁更优秀，而汲汲于跟百姓谁比谁更不干净，这是亘古未有过的事儿。 现在，国家正下大力气和决心反腐倡廉，奋力挽颓拯溺，很清楚治国先治吏，从严管理干部，从未听说从严治百姓，这就是理解了“礼不下庶人”的思想。而贪官污吏、腐败分子身被重刑，是他们先违背“刑不上大夫”的警戒在先——士大夫即官员，要公正廉洁，不要弄到刑罚加身那么惨窘，以致使提拔任用你的上级蒙羞，而不是你作为官员，犯了什么法都不加追究。 现在，《说贪官祸国殃民，人民又有多干净？》的作者却意谓贪官污吏祸国殃民，有情可原，因为百姓也一样不干净。其实，一直以来，有人就这样说：百姓没有贪污腐败的权力和条件，但百姓向往腐败的愿望却比官员还要旺盛。这种对百姓集体诛心之论，跟《说贪官祸国殃民，人民又有多干净？》的作者一样，不新鲜，也不是什么令人豁然开朗的发现。 那么，你问百姓有多干净？现在回答你：你有多干净，百姓就有多干净。
不仅如此，你应该比百姓更干净，因为你是人中先进、百姓的楷模，你但有所为，百姓必靡然风从。因此，你要先比百姓干净，就是说你跟百姓一样干净都似乎不行，你跟百姓一样干净，那就是不干净，就是放弃先进而甘居下流，——《论语》子贡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意思是说；桀纣那样的残暴荒淫之君，他们未必做过像书上说的、戏里唱的那么多惨绝人寰的坏事，但是，大家把他们塑造成了千古残暴荒淫的形象代言人。这就是说，士大夫即当官的修养，要敬谨慎重，要有向上的追求，不可自甘堕落，甘居下流，你的形象一旦坏了，人们会自然把许多坏事、坏想象都加到你身上。当官要一心为国为民，夙兴夜寐，忠诚公正，不能甘居下流，不能做坏事、不能贪污荒怠，否则什么坏事，尽管你不一定做了，但是，人们都会认为你一定做了，因为这种坏事就是你这种人才能做，你有条件做嘛，你有条件腐败嘛。到最后，连狗拉的屎都说是你拉的。（末段见《桃花扇底看前朝》鹭江出版社2015年7月）
2015年9月10日
2015-09-10 18:13: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