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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绝大多数拿科学实验说事的科幻片一样,在《猩球崛起》里,同样有一个天才但偏执的“疯子”科学家、一群利欲熏心只想通过科学实验赚取超额利润的贪婪商人,以及一个开始时无限光明但最后越来越走向黑暗的实验结果。这种反思启蒙理性以及拷问现代世俗价值观的路数,早在人类文学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里就已经显露无疑,时隔多年,基因技术的桥段早已取代了弗兰肯斯坦那笨拙的肢体拼贴术,但科学(生理-医学)家们僭越神权,妄图用人类理性来重制生命和灵魂,最终滑向万劫不复深渊的故事走向,依然故我。
表面看起来,弗兰肯斯坦造出了一个活跳尸式的怪物,而《猩球崛起》里的科学家威尔只是造出了一只智商超群的黑猩猩“凯撒”。不过从本质上看,弗兰肯斯坦和威尔一样,都是赋予了某样事物以“灵魂”,而一旦这东西有了“灵魂”,那就意味着它/他/她开始跟人类一样有了思维,甭管是活跳尸、黑猩猩,还是机器人,笛卡尔那句“我思故我在”(尽管这是句误译)明白无误的告诉人类:我们必须正视他们,把他们纳入到我们的主体认同范畴中来——这一认同过程无疑将伴随着剧烈的矛盾斗争展开,于是,这也成为了此类题材科幻电影的核心戏剧冲突之所在。
从这个意义上讲,《猩球崛起》跟《机械公敌》的主旨如出一辙,人类总是在进行着“物”、“我”的区分,荀子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能驭物而行,实在是人类的本真特质。科耶夫解读黑格尔时,紧扣“主奴辩证法”间那场永恒的“承认的斗争”,他说的当然是两个/组独立的主体意识之间的矛盾,可“物”若有了独立的主体意识,便意味着“物”加入到了作为类别范畴的“我”中,由此,“物”“我”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为了“承认”而展开的你死我活的搏斗——《猩球崛起》正是由此而来。
在基督教的语境下,率众而起的“凯撒”,与那个开始具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桑尼”一样,都成为了某种先知般的角色。“凯撒”遗腹而生,它的生物学父亲是谁并不重要(电影中根本没有提及),重要的是那个提升智商的药剂112,112就像圣灵般经由母体赋予“凯撒”以灵魂,由是,“凯撒”的身世,与那个感圣灵被孕而生的耶稣极为相似(不过人类之手造不出圣灵,只能造出魔鬼之灵)。
而对某些人来说,《猩球崛起》其实更像科幻动作版的《动物庄园》,有了自我意识的猩猩们不堪忍受奴隶般的生活,毅然掀起了武装暴动,而且一早就定下了森林包围城市的路线方针,没有重武器,便打起了灵活的游击战,抛头颅洒热血,飞夺金门桥,终于在旧金山郊区的红杉林里建起了起义根据地。
“凯撒”满腔怒火喊出那声“不”时,总让人想起华莱士临刑前那句气贯长虹的“自由”。
猩猩有了意识,都知道追求自由,如果浑浑噩噩的苟且偷生,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刊载于《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第28期
2014-09-04 20:13:04